「你來自哪裡?」這個問題對許多人都再正常不過,甚至不用想就可以回答「我來自台灣」。我從來都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對許多人來說很難回答,甚至很討厭別人問起。
「你有聽過第三文化孩子嗎?」說出這話的N,來自巴勒斯坦,高中在挪威唸書、大學在美國,之後相繼在美國與香港工作,也都不在自己的國家。從青少年成長階段就不在自己的原生文化成長,除了青少年的成長困惑外,他們更多了一層文化認同的模糊不清。
「回家的時候,開始覺得很難跟以前的朋友溝通,也不覺得現在住的地方就是屬於自己。」他們的文化不是只是父母國家的文化,在現居國家似乎又格格不入,他們是第三文化孩子。
沒有一個地方真正屬於他們,但似乎又屬於任何地方。
這個問題,在香港生活的那一年,很常出現在我的腦中。在一個外來文化衝擊的大城市,我很常遇到華人面孔,說著他們來自英國、加拿大或美國,有的是父母從小把他們送出國,因為家人都還在香港而回來,或是父母來自香港而移居他國,長大後想回到華人世界看看,有的純粹就是剛好想來到香港工作。
「為什麼你要學中文啊?」我問起這個華人面孔的美國人,他的中文還不是太好,但是有時候我們可以用很短的中文句子溝通,「可能大家都覺得我應該要會中文吧,我對自己不會講中文覺得很懊惱。」『可是你是道道地地的美國人啊?』當我這麼想時,另一個聲音卻又出現而反駁,『那文化呢?又到底什麼是道道地地的美國人?』
在香港,還有另外一種移民,是父母來自其他國家,長期在香港工作定居,而出生在這的孩子,他們被送去國際學校,與其他『外國人』生活在一起,說著原生文化的英文、法文,甚至沒有『回去』過,但他們是出生在香港的香港人。「我會聽得懂一點廣東話,可是我不會講。」眼前這個白人面孔的香港人,更是提醒了我,對於不同國家的人的刻板印象,還是實在的存在在我的腦中。
六歲就從中國被帶到美國的K,總說他是「Chinese American」,「在美國,像我們這種不是白人面孔的美國人,青少年時期都會很想要逃離自己的原生文化,而一直把自己往白人文化推過去,但是我覺得這是很可悲的。」媽媽把她帶到美國後,就因為怕他跟不上英文,而不跟他講中文,導致他也忘記中文怎麼講,也沒有教導他中國文化,中文是他在學校選修的。對於自己原生文化的探索,甚至把他帶回爸爸的故鄉武漢實習工作。現在的他,對於中國文化更有認同感,但言語之中也透露,對於生為中國人卻不是中國人的遺憾。
「我在法國出生,但是常常覺得格格不入。」說這話的S,隨後跟我聊起阿拉伯語在摩洛哥與在中東的阿拉伯語的差別…。「我爸媽跟我講阿拉伯語,哥哥跟我說法語。」小時候對於文化認同毫不在意的他,長大後曾多次回到摩洛哥尋根,但沒想到,現在竟然移居泰國。「哎呀,我很喜歡泰國啊,尤其是清邁。」他邊跟夜市攤販講泰文,邊轉頭告訴我。
第三文化的孩子,似乎一直都在尋找一個歸屬之地,我希望他們在尋找的這個應許之地,排他性很低,沒有很高的民族意識,願意開放的接受外來文化,或是本身就是屬於多文化混合。
「你會說泰文嗎?」眼前這個滿頭金髮大眼睛的五歲小女孩,抬頭問我。「不會耶?」,他低頭說「我不會說英文。」
「你現在就在說英文啊,傻孩子。」
下一個世代的第三文化孩子,不知道還要去面對什麼樣的困惑,但希望越來越少人拿著國家的刻板印象去看待眼前的人,我們才能帶著更開放的態度,去認識他人的獨特,而降低因為文化差異而帶來的距離。